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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也不好笑银红色的青年曹七巧蒙塔尤

点也不好笑银红色的青年曹七巧蒙塔尤

银红色的青年曹七巧

黎荔

我们看什么东西,对当地村民和异教人士实施了非常严酷而详细的审查,扑面而来的第一印象是色彩,并记录在案,其次才是轮廓,成为现代人了解彼时当地社会生活的活化石。《蒙塔尤》的上半分,再次才是细节。对于一些服饰研究方面极有经验的作家来说,记录了身份、为人处世截然相反的两个人,人物出场时的穿着颜色并不简单,其相反程度,是刻画人物的重要手段之一。张爱玲就是这样的作家,足以分别担当小说的正反派主角。和小说里的经典人设相同,童年的影响、家庭的熏陶,正派是热情友善、无家无业,使张爱玲有很深的“服饰情结”,信奉命运的牧羊人——皮埃尔莫里,这种恋衣情绪在她的作品中深有体现。张爱玲曾坦言自己有“clothes crazy”心理,反派是脚踏两条船,一辈子无法逃脱对服饰的执念。她不仅在现实中奇装炫人,为了报复,在文章《更衣记》中,梳理服装的历史,将其与西方时装做比,对每一种穿衣风格附上自己独到的见解,而且,张爱玲在小说创作中更是善于借助服饰书写捕捉人物灵魂。

张爱玲小说《金锁记》表现了一个涉世未深的麻油店老板的女儿,如何一步步变成一个害人害己的疯狂魔鬼的故事,“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。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,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”。这一人性异化和堕落的过程,透过曹七巧三十年来的服饰变化显示得清清楚楚。青年曹七巧刚出场时,是如下装束:

“曹七巧且不坐下,一只手撑着门,一只手撑了腰,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,身上穿着银红衫子,葱白线香滚,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,瘦骨脸儿,朱口细牙,三角眼,小山眉”。

可以看出,青年时代的曹七巧,相当热衷于打扮,这一身衣服的配色,“雪青”、“银红”、“葱白”、“闪蓝”,色彩搭配精细,显得明朗而有层次感,水灵,鲜艳,透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温情和爱美之心,有一种生机勃勃、生动活泼的生命气息。其中,最触目的颜银红。

一般的学界观点,都认为曹七巧出场的着装款式和举止行为流露出一种霸气和俗气。我却不这么认为,可能很多研究者是男性,他们对于妩媚的银红色有些偏见。银红,似有银光的红中泛白之色。银红之色,始见于《宋史·舆服志》“罗花以红、黄、银红三色,栾枝以杂色罗,绢花以红、银红两色。罗花以赐百官,栾枝,卿监以上有之;绢花以赐将校以下。”宋代的盛宴,幞头簪花是君臣间有仪式感的乐事。宋代诗人杨万里就有诗句写到“何须羯鼓催,君王元日领春回。牡丹芍药蔷薇朵,都向千官帽上开。”在当时,皇帝为臣下赐花簪花是宴饮时一项必不可少的环节,戴花也是出席节庆礼仪活动的必备行头。佩戴的花,或为时令鲜花,或为金银制、绸制、绢制的假花,一般都是插于发髻、鬓角或冠上。既然戴花成为了权贵与荣誉的象征,那么当然分有不同等级,依据《舆服志》记载,按照档次分为红、黄、银红三色的罗花,杂色罗的栾枝花,红、银红二色的绢花,可见银红之色,能登雅之堂。银红之所以带银字,有人认为与名花“出炉银”有关。《扬州画舫录》说:“浅红白色曰出炉银”,“出炉银”又名银红西施,是一种浅红花色的名贵牡丹花品种。宋人簪花是对于唐风的历史沿袭,在唐盛世,牡丹花名冠天下,有研究者说牡丹花是唐代的国花。宋代皇帝赐花百官,以罗花最贵,宰执以上官方可得之,银红罗花,应该是对于浅红色牡丹的仿制。我记得《红楼梦》中也写到各种银红衣服和物件:“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:一样雨过天晴,一样秋香色, 一样松绿的,一样就是银红的”(《红楼梦》四十回)旧时的高档面料“软烟罗”受染色工艺的制约,仅有四种颜色,其中就有“银红”,银红软烟罗又叫做“霞影纱”。由此可见,银红是富贵和地位的象征,很受上流社会推崇。怎能说穿着银红衫子的曹七巧就用色俗艳,上不了台面呢?

从明清以来《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石点头》、《》等书中记载看,银红色基本上是少女所穿,分还是有些姿色的女性。银红与水红、粉红类似,但似乎更为鲜艳一些,有银子那样的金属光感,穿着起来是光彩照人、惹人注目的。《金锁记》中,曹七巧甫一登场,张爱玲就工笔描绘她的衣着:从她所穿的小脚裤子的颜色、样式,到银红上衫的香滚及袖口的样式,连袖口上的装饰,那垂下的一条雪青洋绉手帕都写到了,又从手帕子写到腕上的翡翠镯子,从头上的发髻写到风凉针上闪闪掣动的一粒钻石的光,甚至写到了“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,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,还有耳朵上的一对实心小金坠子,“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——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,鲜艳而凄怆”。虽然看起来,笔笔是写服饰,却全是在写人的仪容气质,在直逼人的灵魂。曹七巧家是小市民商户,按照常理她家是攀不上姜府这样的人家的,不过因为姜家二少爷是个残疾人,所以这才让曹七巧有了入门的机会。但曹七巧虽然是嫁入了姜家当了少奶奶,豪宅里的人却没一个人是瞧得起她的,连丫鬟都可以来踩她几脚。这种压抑的环境让曹七巧慢慢的转变了性格。在内心渴望得到爱,却始终求而不得,处处压抑的情况下,曹七巧报复性地穿得鲜艳夺目,满身珠翠,她的自卑是发自骨子里的,好像要靠这些装扮去证明自己、炫耀自己,却偏偏暴露了自己一颗沉不住气的躁动的心。此时的曹七巧刚嫁到姜家几年,有了一双儿女,患骨痨病的丈夫满足不了她的各种欲望,她对自己的婚姻极度失望。但年纪尚轻的曹七巧又不甘命运的摆布,她渴望拥有真正的幸福,在感情匮乏的窘境下需要情感的温暖和慰藉。可惜,她虽然生的美貌,穿得一身银红妩媚,却也只能被埋没在这冷漠互斗的宅子里,慢慢目送青春的远逝。

如果说青年时代的曹七巧还是银红色的小媳妇,不失活泼鲜艳,等到她从一个曾有青春的温情回忆的曹姑娘、姜家二奶奶,到当了寡妇,分了家后,变成了阴鸷、凶狠、残酷得近乎精神分裂或心理变态的姜老太太,变成了因一生算计和提防以至熬干血肉的干涸幽灵。这时候的老年曹七巧,衣服颜色是什么样的呢?

“世舫回过头去,只见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,脸看不清楚,穿一件青灰团龙宫织缎袍,双手捧着红热水袋,身旁夹峙着两个高的女仆。门外日色昏黄,楼梯上铺着湖绿花格子漆布地衣,一级一级上去,通入没有光的所在”。

一个沉郁有点病态的老太太呼之欲出。从银红到青灰,从青年到老年,曹七巧困在金钱的世界里,一生做了一个为金钱奋斗的困兽。沉重的黄金枷锁压得她心理畸形,金钱对于她来说是让她安心生活的靠山,但更是将她身心禁锢,不得自由的枷锁,她本来年轻的、富于情感的心逐渐枯萎,变成了一片荒地,一口枯井,一个怎么填也填不满的沟壑。她“永远不能填满心里的饥荒”,那黄金枷锁不仅封锁了自己,还用那“沉重地枷角劈杀了几个人,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”。青灰指淡黑色,是稻草、麦秆、灌木等草本和木本植物燃烧后的灰烬,青灰之色是之色。“青灰团龙宫织缎袍”象征着地位、权力和威严,晚年曹七巧是自己家的主人,财富的拥有者和绝对控制者,但这个家庭的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团黑暗之中,黑暗腐蚀着她日渐孤独的灵魂,也让她们的儿女都成了不健康的人。她的家是“一级一级没有光的所在”,一个阴郁的、黑暗的、没有光明、没有梦想、没有希望的地方。曹七巧的服饰变化正是她一生的写照:色彩上,从银红到青灰,从鲜艳到灰暗;款式上,从年轻时的明丽时尚,到老年时的肃穆森然,暗示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变得枯萎灰暗,毫无生气。直到临终之时,孤独衰朽的曹七巧回忆起年轻时的美丽活泼,才领悟到自己为金钱错过了本可以更幸福的机会,而人生已不可能重来。

标签:曹七巧 张爱玲 大罗花 栾枝 牡丹花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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