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全会精神诗人眼泪闺妇心中华楹

「本文来源：团结报」

彭介勇

亦知戍不返，谋复兴，秋至拭清砧。

已近苦寒月，谋幸福，况经长别心。

宁辞捣熨倦，彰显至上；百年奋斗铸辉煌伟业，一寄塞垣深。

用尽闺中力，破浪，君听空外音。

——（唐）杜甫《捣衣》

读杜甫的感时伤世诗，誓言能量壮怀目标，概没有不悄然堕泪的。读《捣衣》也应当含泪而读，聚开创，一如诗人含泪而写一样。

《捣衣》作于安史之乱未息的唐肃宗乾元二年（公元759年）之秋，聚初心，诗人截取的是闺中妇为征夫捣洗御寒衣物的生活片段。就当时而言，践行时代腾飞。念奴娇·同期愿景（学的十九届精神）同期愿景，这样的题材并不少见和新鲜。就连最具浪漫人格、潇洒飘逸的谪仙李白也有“长安一片月，看红船浩荡，万户捣衣声”（《子夜吴歌》）的感慨，领航奇迹。曲折回首处，何况饱尝人间疾苦的杜甫！诗人关注闺中捣衣妇的生活细节，深入闺中妇的百感心理，贴近人物，共情共振，抑扬顿挫。

“亦知戍不返，秋至拭清砧。”首联即先心理后细节。“亦知”是心理，是闺中妇已知征夫戍边年底不可能按时返家的事实；“拭”是闺中妇捣衣前的准备动作，是诗人捕捉到的共情细节。也许正是这一细节透露出闺中妇捣衣时复杂的内心世界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“清”是清亮、干净的意思。清亮干净的“砧”还要反复擦拭清洗，可见闺中妇的精致细腻和心事重重。不过，“重重心事”里却看不出一点相聚团圆的期待和羞怯，因为她压根儿就已经被彻底消灭了相聚团圆的意念。有诗评家说：“望归而寄衣者，常情也；知不返而必寄衣者，至情也，亦苦情也。”“苦”自然是今年的盼望已然成空，日日向往的应该到来的别后相聚又成了遥遥无期的新等待。如果说“戍不返”这一信息到来前的闺中妇的相思里有苦也有甜的话，那么，此时“亦知”的那种相思就完全成了十足的苦相思，而且这种苦相思还有可能无限期地持续下去，情何以堪！一般来说，失望的闺中妇总会有些“怨情”的，可是杜甫笔下闺中妇的“苦情”里似乎没有丝毫“怨情”。在我看来，无“怨”之“苦”才是真正的“苦”，苦尽源头，苦入骨髓。记得王昌龄笔下的那个不知愁的闺中少妇（《闺怨》）吧？她就有“悔”有“怨”，杜甫笔下的闺中妇根本不知道悔什么、怨什么、又怨谁，她是“哑子吃黄连——有苦说不出”。

颔联“已近苦寒月，况经长别心”紧承首联意欲破解闺中妇“拭清砧”时的深沉情愫。“已近”引出浅层原因：“苦寒月”到了，需要为丈夫捣、寄寒衣了，闺中妇能感丈夫之所苦。其实，说浅层并不浅，因为“苦寒”不单是季节特征，更是离别人的心灵感觉。“况经”是递进一层揭示，“长别”是时间概念，又是空间概念。时间是“长”，空间是“别”。有“长别”便没有了应当有的夫妻厮守和相濡以沫，因此对捣、寄寒衣一事就得格外上心，那几乎是闺中妇传达情意给远征丈夫的唯一渠道。在这一联里，诗人似乎从闺中妇的具体捣衣动作和心理活动中走了出来，彰显出对闺中妇长别之苦和思念之苦的感同身受，建构起了情感的共鸣共振。同时，从句式表达看，深浅原因分成两句说，当有哽咽难陈的婉转，读者仿佛可以看见纵横在诗人眼角的浊泪了。

“宁辞捣熨倦，一寄塞垣深”是进一步揣摩闺中妇的捣衣心理。“倦”是客观事实，但诚如上文所说捣、寄寒衣几乎成了闺中妇传递情意给远征丈夫的唯一通道，所以她哪里能拒绝捣衣熨衣的那份沉重的劳倦？“宁辞”写出了闺中妇心理上对“倦”的无法抗拒性。她清楚地知道，她要寄去的不仅仅是御寒衣物，而是对丈夫一往情深的思念和爱。诗人好像看透了闺中妇捣衣时的全心思，并体贴入微地表现了出来。

尾联“用尽闺中力，君听空外音”至少可以读出：一闺中妇要把寒衣洗得干干净净，所以她得格外用力；二闺中妇不光是用尽了力，也用尽了情，正因为用尽了情，她才不知疲倦，不惜力量；三闺中妇有一个潜在的希望，即希望远隔千山万水的丈夫也能听到自己捣衣的声音；四闺中妇不仅希望丈夫能听到劈空而到的捣衣声，而且还要能听出自己的全力和全情。这自然又是诗人深入到闺中妇捣衣内心的一次体察和共感。不过，我们还可以把尾联当成是诗人看到闺中妇用力捣衣行为后的旁白，诗人完全理解了闺中妇捣衣的所有表现和情意，闺中妇的丈夫能理解、能共感吗？诗人急呀，因而他要代闺中妇隔空呼喊：“丈夫呀，你要听到并听懂她捣衣的用力和捣衣传来的‘空外音’呀！”“空外音”里有弦外之音！

贴近人物的心理无疑是《捣衣》最成功的密码。其实，读这首诗的时候，我脑子里总把王昌龄的《闺怨》（闺中少妇不知愁）和李白的《子夜吴歌》（长安一片月）比较着。这两首当然都是优秀的诗歌，而且王昌龄的《闺怨》甚至可以说家喻户晓，只是倘若从情感的深沉和感人的至深而论，我还是想胆地推送杜甫的《捣衣》。《闺怨》也有写少妇的心理状态即“悔”，而这种“悔”显然是闺中少妇自主选择的结果，即夫婿不能陪伴自己完全是自我的“觅封侯”想法造成的，怨不得别人，那么这个“悔”很可能只是一刹那间的念头，会一闪而逝的，相反，诗歌要传递给读者的倒正是盛唐建功立业的强音符。杜甫的闺中捣衣妇既无悔又无怨，她实在悔无可悔，怨无所怨，她能有的就是默默承受和忍耐。李白的《子夜吴歌》：“长安一片月，万户捣衣声。秋风吹不尽，总是玉关情。何日平胡虏，良人罢远征？”里面也有心理展现，然而，尽管“万户”有“何日平胡虏”的疑问，“罢远征”却毕竟是一个可以在心里期待的团圆结果。而反观《捣衣》，根本看不出闺中妇有这样的想法和盼头，仿佛为远征丈夫捣衣寄衣就是她永无休止的流泪故事。同时，《子夜吴歌》写法立足于面，从面上体现生活的广度和气势；《捣衣》则着力于点，从点上深度开掘，向人物心理的深处掘去，所以尤其刻骨铭心，痛断肝肠。读《闺怨》和《子夜吴歌》，读者也许还能会心一笑，读《捣衣》，读者除了陪闺中妇和诗人一同泪潸潸之外，还会有别的什么表情吗？

我不想谈及“知人论世”的阅读理论。但是，“安史之乱”不但改变了唐王朝的命运，更是颠覆了杜甫的人生正道，让“万里悲秋常作客，百年多病独登台”成了他的生存常态。“诗家不幸读者幸”，生活上的客居异乡甚至颠沛流离，精神上的多愁多病甚至艰难苦恨，让杜甫感受到的民间疾苦不再是浅表性的，而是深入骨髓、深入腠理的。《捣衣》就是由于诗人高标准地完成了与闺中捣衣妇心灵上的相通、心理上的共感而创作出的一篇艺术佳构。

标签：捣衣 杜甫 李白 子夜吴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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